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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碎的背后，折射出的則是中國交易型音樂市場之傷，以及其背后的版權成本之患 4月17日凌晨，酷狗主播未眠，初春的午夜尚有些寒冷。   1點05分，微博名為“_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的主播仍在敲擊鍵盤：“一直等著商城維護好 等來的是夢想破滅”。   酷狗直播承諾他們的圓夢計劃，走到了破夢時刻。   而夢碎的背后，折射出的則是中國交易型音樂市場之傷，以及其背后的版權成本之患。讀懂圓夢計劃的前世今生，才能讀懂今天的這一局面。   01 音樂人之痛   自2018年開始，“圓夢計劃”的消息在主播圈子中流傳。他們在酷狗直播，可以獲得用戶贈送的現(xiàn)金禮物。這一筆費用，可以在5sing商城中購買原創(chuàng)音樂的版權。   5sing商城是連接主播和音樂制作人的交易平臺。   音樂人制作小樣上傳平臺，主播試聽滿意，便可下單購買，音樂人進而為歌手制作完全版歌曲，供主播演出使用。   這便是酷狗直播的圓夢計劃：平臺支持，粉絲支援，音樂人供給，主播便可“圓夢”。   值得注意的是，在歌曲完成并通過審核之前，音樂人都需要自掏腰包，承擔詞、曲、編曲混音、錄音、和聲，以及包括人工、房租、水電在內(nèi)等雜費成本。   正常情況下，在音樂人遞交材料的15個工作日內(nèi)，酷狗應結算70%的首付，然后結算30%的尾款。   但音樂人王方回憶，很多公司都沒有收到尾款，自2月份開始，酷狗便開始拖欠制作音樂的款項，3月干脆不結算了，很多音樂人只能貼錢接項目。   3月22日，酷狗關閉了5sing商城，所有小樣及待審核歌曲均無法推進交易。   音樂人隨后收到內(nèi)部通知，酷狗暫停音樂商城，并為他們提供兩個解決方案：3000元/首歌轉讓詞曲版權，或者10000元轉讓詞曲版權加錄音版權。   音樂制作人李帆計算，最低3萬元制作費用的歌曲計算，刨除各項成本及稅費，音樂人僅能獲得5000元，成本高達2萬多元，酷狗的解決方案難以彌補音樂人虧空。   有制作公司已下單62首歌曲，自作成本140萬左右，卻僅收回12.6萬元。   音樂人鄭冰冰稱，37家音樂制作公司銷售了3000多首歌，僅其中十幾家未結算的款項就達到3000萬，“粗略估計的話，活動未結款應該上億了，都是制作公司墊的錢。”   5月22日，鄭冰冰發(fā)了一條1800字的長文向酷狗直播及騰訊音樂維權。他表示，母親正在癌癥化療期，急需資金。此前他也曾進行維權，酷狗為其結算了70%的費用，尚余230萬元未結。   “我們這次絕不撤回，還會繼續(xù)，哪怕砸鍋賣鐵，也要求一個公平對待。”   5月29日，酷狗直播發(fā)布聲明稱，“接到了大量主播投訴，反應音樂質量不達標，有商家通過不正當競爭手段牟利”。   音樂人菜菜和小雪則對北京商報記者指出，酷狗直播一直對音樂質量有審核，質量不達標則無法上架、需音樂人重新制作，如今卻因所謂“質量”問題停止結算。   天津萬華律師事務所律師張毅嫻認為，酷狗旗下公司與音樂制作公司簽訂的合同中，并未對歌曲質量不達標和著作權糾紛進行限定。現(xiàn)在以“歌曲質量不達標”為由，單方面終止活動、不支付款項的行為已經(jīng)構成單方面違約。   聲明發(fā)布后，有音樂人發(fā)微博稱：“還主播投訴，我看主播都在罵你們平臺啊，錢先給人結算清楚！”   事實上，主播們投訴的主體，確實并非音樂人。   02 主播之傷   微博用戶“愛唱歌的小獅子1573”表示自己是酷狗主播，參加了“圓夢計劃”。   3月8日，她接到酷狗通知稱，限于3月25日之前籌款12萬，否則“圓夢”失敗。   按照規(guī)定，酷狗將按籌款的50%比例，提供歌曲制作費用，比如最低3萬元制作費用的歌曲為例，主播需要眾籌到6萬元總額。   3月23日，她只籌集8萬多元，于是便自己購買了3萬元的禮物。等她湊夠錢，再登錄5sing商城時，發(fā)現(xiàn)商城正在維護中，無論下單還是審核，均無法操作。   主播阿雅形容，“好像是在網(wǎng)購，買家付了錢，賣家也發(fā)了貨，但貨被電商平臺扣住了，說你不能發(fā)給買家。”   4月中旬，正當音樂人收到單方面降價解決方案時，酷狗主播們也面臨兩難選擇。   酷狗單方面宣布星愿計劃（即圓夢計劃）結束，主播可通過兩種方式退出：   其一，退回所籌集基金，而主播所應獲得的分成也將退回；其二，兌換價值3萬元禮物，及8位靚號。   若4月25日前，主播未選擇退出方案，將強制退出，一無所獲。   據(jù)藍鯨TMT采訪，酷狗直播分成比例為5：4：1，即平臺拿50%，主播拿40%，工會拿10%。但不排除部分工會抽取比例稍高，主播只能拿到35%左右。   “愛唱歌的小獅子1573”在微博上發(fā)布檄文，主張維權，評論中有人留言：“我也湊了12萬，要不是為了出歌才不會自己懟錢進去呢。”   微博博主“_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轉發(fā)、點贊了檄文，轉發(fā)語稱：“也許你們一時興起的決策，可是對于我意味著自己的夢想，默默堅持在酷狗播著是自己對唱歌的喜愛對酷狗的信任。”   2018年11月1日，一篇名為《酷狗造星提供的不僅是商業(yè)模式 還有價值導向》的文章中，有這樣一句話：“以音樂為主打內(nèi)容的酷狗直播就吸引了大量有夢想的音樂人，酷狗直播也開始成為音樂人發(fā)歌的嶄新渠道。”   現(xiàn)在看來，嶄新渠道不通向夢想，反而給音樂人和主播添堵。   03 中國交易型音樂市場之憂   中國音樂行業(yè)一直在推進交易型音樂市場的養(yǎng)成，伴隨版權新規(guī)出臺，從業(yè)者對前景普遍看好。   而酷狗維權事件揭開了紗布，露出了中國音樂行業(yè)久治未愈的傷口。   5年前，酷狗曾幫助過原創(chuàng)音樂。2014年6月，5sing的網(wǎng)站因傳播有害視聽節(jié)目而無法訪問，海量音樂愛好者無處可投。   微博“特頭工作室”透露，5sing是被封掉了，而非所謂的故障。一時間，貼吧、論壇、博客中議論紛紛，小道消息頻傳，人們擔心5sing“難逃一死”。   7月10日，5sing的域名正式由5sing.com變更為5sing.kugou.com，背靠酷狗滿血重生。   混跡5sing的音樂愛好者心戀曾經(jīng)小眾、獨立的自留地，直言“看到酷狗心情有點復雜”。   5sing聚集著各路原創(chuàng)高手以及翻唱發(fā)燒友，并為音樂制作者提供展示、交流和眾籌服務。   其眾籌欄目下，一張原創(chuàng)專輯的眾籌金額為幾千元不等，也有音樂人在此眾籌演唱會，目標金額也才不過5萬元。   5sing對于音樂人的扶持力度，雖不及互聯(lián)網(wǎng)資本力量，但這樣的交易型音樂市場對當時的原創(chuàng)音樂人仍然有不小的價值。   畢竟，彼時國內(nèi)的創(chuàng)作環(huán)境對音樂人并不友好。   “1996年一盤卡帶10元，內(nèi)容方分到1.2元，也就是12%，但發(fā)行渠道沒有形成壟斷，好的內(nèi)容會有一定議價能力。”麥田音樂創(chuàng)始人宋柯曾表示，“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則加速了唱片業(yè)的死亡，播放平臺成為非常強勢的一方，內(nèi)容方利益分成從12%壓榨到2%。”   直播模式，也帶給音樂人新的希望。   國內(nèi)音樂付費率雖然仍低，但用戶愿意看直播時打賞。直播打賞的用戶便間接成為音樂的付費用戶。   因此，直播大旗下不僅有顏值網(wǎng)紅、游戲高手，也迅速聚攏起了民間音樂力量。   截至2018年，酷狗直播通過歌手音樂眾籌和數(shù)字EP電商平臺，為主播發(fā)行了1200首原創(chuàng)音樂作品，主播的歌曲播放量突破了800億次。   這一年，酷狗主播直播總時長超過4000萬小時，相當于4600年，其中一共唱歌9100萬次,共計630萬小時。   在交易型市場和直播模式演進的背后，國內(nèi)音樂版權的模式和格局也在發(fā)生著迅速變化。大市場的變化，為今天小市場發(fā)生的事情埋下了伏筆。   三年前，QQ音樂與中國音樂集團（海洋音樂）合并，將酷狗音樂和酷我音樂收入麾下，成立騰訊音樂。   “海洋音樂”是一支版權大軍。2012年，海洋音樂平地起高樓，在互聯(lián)網(wǎng)音樂盜版猖獗之時，以低價簽下了多家唱片公司的長期獨家代理版權，搶占版權灘地。   2013年12月，海洋音樂收購酷我音樂，次年與酷狗完成換股合并，組成集團軍。   2014年，線上音樂平臺爆發(fā)版權大戰(zhàn)，長達三、四年之久，引得國家版權局出手干預。   一場大戰(zhàn)過后，集團軍已和騰訊同盟，獲得海量版權，建立了版權上的優(yōu)勢地位，打垮大量中小音樂平臺。   這一版權戰(zhàn)略，讓騰訊、酷狗嘗到了甜頭，版權即流量，流量也便成了平臺衡量音樂價值核心指標。   流量就是流量，至于是否好聽，那是另一碼事。     04 版權成本之患   但與此同時，版權高昂成本也帶來巨大的財務壓力。酷狗著手打造一條新的版權生產(chǎn)線：既然流量可以變現(xiàn)，何不讓流量為版權買單？   圓夢計劃就此啟動：   首先，音樂平臺扶持草根主播，吸引粉絲，打造海量流量池；為主播提供圓夢計劃，激發(fā)流量眾籌資本；以眾籌得款“扶持”音樂人，低價獲得獨家版權；主播演唱原創(chuàng)歌曲，吸引粉絲打賞。   看似多贏的閉環(huán)生態(tài)，實則是一場流量游戲。   平臺規(guī)則里，免不了以“流量”作為衡量音樂質量的標尺。而對于一腔熱血的音樂人來說，現(xiàn)實未免有些冰冷。   2018年12月12日，騰訊音樂在紐交所敲鐘上市，上市當天市值達到 230 億美元。   其招股書中顯示，訂閱+直播模式是其收入模型，包括虛擬禮物打賞和高級會員在內(nèi)的社交娛樂服務的收入，在2018年上半年占比高達70.4%。   某一層面看，虛擬禮物打賞、高級會員是騰訊音樂絕對的現(xiàn)金牛，也是推動騰訊音樂上市的主力引擎。   上市后，騰訊音樂的表現(xiàn)不盡人意。從上市到現(xiàn)在近半年過去，股價一直在發(fā)行價左右徘徊，曾沖高至19.11美元，至5月30日收盤已跌至13.50美元。   騰訊音樂發(fā)布2019年一季報后，財經(jīng)資訊平臺和訊網(wǎng)有文章分析稱，騰訊音樂運營數(shù)據(jù)呈現(xiàn)全面增長緩慢的態(tài)勢，商業(yè)變現(xiàn)也并不如市場預期。   文章作者認為，QQ音樂、酷狗音樂和酷我音樂的付費訂閱和數(shù)字專輯版權，是公司的流量基本盤，而這一業(yè)務由于巨額版權費用并不盈利。   今年3月，騰訊音樂年報發(fā)布前夕，酷狗直播“圓夢計劃”對音樂人和主播“開源節(jié)流”，品牌陷入輿論沼澤。   就像童話中，午夜零點的鐘聲敲響，灰姑娘的華麗馬車又變回了田間的南瓜。   2013年，微博名為“周鑫兒sinny”的音樂人，以線上代理的身份進入酷狗直播，一直合作至今，她曾將后者稱為“我最信任的酷狗”。   而在此次事件中，周鑫兒也被裹挾在內(nèi)，“6年了，酷狗的門進了好多次，卻從來沒那么陌生。”   2018年5月23日，周鑫兒為了維權，來到廣州，恰逢暴雨傾盆。   她更新微博：“這天上的雨就像我們音樂人一樣的心情，任意沖刷卻不知路歸何處。”   天氣預報顯示，這場雨停不了，還要再下十多天。 吳懟懟，虎嗅、36氪、鈦媒體、澎湃等專欄作者，前澎湃新聞記者，人人都是產(chǎn)品經(jīng)理2017年度作者，新榜2018年度商業(yè)觀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