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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占太林

“我的做法比較高級，把書一頁一頁撕下來，夾在課本里，老師以為我在看書，一般抓不著。”掌閱簽約作者洛城東現在回首中學時讀小說的情形說。

“我還不算最厲害的，我們班同學把小說下載下來導進MP4，屏幕只能顯示一行字，一行字不超過20個字，這樣他把一本小說看完了，那本小說300多萬字！”

十年前，互聯網技術還處在第二代手機移動通信技術（2G），手機上大家最喜歡的功能是發短信，網絡小說除了在電腦上看只能買一本本很厚很厚紙張粗糙印刷僅僅能看的讀本。

老師趴在窗戶上看、在監控里抓，學生在課堂上躲著看、在被窩里點手電、把課桌摳個洞、四五百頁的書一頁頁撕下來看，和老師斗智斗勇，這是很多當年“學渣”的標配行為。

（在智能手機普及前，類似的小說印刷本在學校里是學渣的標配）

跌跌撞撞走過了荒蠻時代

洛城東說，自己當年也是“學渣”，當年讀書的時候為了看小說無所不為，其他人干過的事自己也都干過。

他是一位90后，大概從03年04年就開始看網絡小說，這時候距離痞子蔡1998年在BBS上寫下他的成名作《第一次親密接觸》已經過去了好幾年了，但是痞子蔡里面的主角“輕舞飛揚”當時成了很多人的QQ昵稱。

互聯網論壇的興起，讓原來很多有寫作夢想的人有了一個比較好的平臺，很多蠢蠢欲動的人打開了自己的寫作之門，最開始是喜歡看小說，洛城東和其他讀者一樣，看多了就覺得故事的發展不是按照自己預期的情節發展，而且認為自己設計的情節更好。

在自己讀小說的過程當中，發現本來好好的一個主角，之前留了那么多伏筆，應該還有很多故事沒有講，但作者很快就讓他掛了，這會讓他很不爽。

寫作欲便這樣激發出來了，等到真正開始寫才發現是一個坑，要堅持下來實在太難了，很多人都有寫作欲，但是真要動手每天更新，那種生活也是一種災難，“一天都不能停，大家都在等著你更新。”但誰沒有個頭疼腦熱或者其他煩心事耽擱了一次呢？

在早期，很多網絡小說作者都和洛城東一樣，知名網絡小說作家唐家三少也是04年開始寫作，2016年依靠網絡小說狂賺1.2億，連續5年蟬聯網絡作家收入榜單冠軍，13年風雨無阻，不曾有一天懈怠。

唐家三少他每天也都在堅持更新，30歲生日當天，高燒38度，都燒出了幻覺，服藥后電腦放腿上繼續寫；結婚當日，送走賓客，回到房間里繼續更新；愛人住病房了，自己差不多每天瘦一斤，手指放上鍵盤直接就能寫……唐家三少、洛城東的狀態無疑代表著很多網絡小說作者的生活，每天更新是他們最重要的生活。

（唐家三少，常年高居網絡作家富豪榜首）

大學畢業，洛城東開始以網絡作家為自己的職業，家里是不支持的，在中國人傳統思維中，“學成文武藝”當然要報效國家，在父輩們看來網絡作者分明是助紂為虐，讓孩子們不學好，但大學就開始寫作的洛城東并不這么認為。

“我寫小說總比呆在寢室玩游戲強吧？”最開始是這樣做父母的工作，讀大學一個月生活費500塊，吃喝拉撒算下來根本不夠用，農村出身多少有點自卑，和同學們玩不到一起，寫小說其實是一種很好的生活狀態。但是洛城東記得特別清楚，他第一個月收到的稿費就有1463元。這對他來說無疑是一筆巨款，也是支撐他在大學繼續寫下去的一個重要原因。

遇上互聯網這個好時代，天分加勤奮，數十年如一日，很多網絡作家一天天堅持走了過來，等他們回過神來，發現已經過了那個荒蠻的時代，眼前是一個淘金的時代。

匆匆忙忙要趕上淘金時代

進入移動互聯時代后，閱讀更加便捷，掌閱、QQ閱讀、多看閱讀等移動閱讀APP如雨后春筍般冒出來，但是盜版問題一直沒有得到有效解決并且日益猖獗。

2005年國家版權局和原信息產業部頒布了《互聯網著作權行政保護辦法》第一次將互聯網版權提升到行政層面進行保護，2015年國家版權局連續發布了《關于規范網絡轉載版權秩序的通知》、《關于規范網盤服務版權秩序的通知》，并且在2010年到2015年之間，多次關于開展打擊網絡侵權盜版“利劍”專項行動，版權問題才得以遏制住。

（洛城東，白天上班晚上寫小說，他說網絡作家走在大街上和常人一樣，都有自己的生活，有的愛水群，有的愛旅游）

從讀者到作者，洛城東經歷三個階段：最開始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期盼，為了能讓更多的人看到自己寫的作品，所以每天都會更新，哪怕有一個人點贊，反饋寫得好，都倍感欣慰；寫了2年后，寫作水平也有所進步，積累了一批鐵桿，他們每天都會督促更新，這個時候更像“一種為喜歡自己的人負責的一種態度”；到后來便從容了許多，寫作更新成了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洛城東寫了8年，現在差不多到2000萬字，在采訪的前兩天高燒39度，下班回到家還要堅持寫，當他在讀者群里說今天感冒了，頭好疼，他們（粉絲）都會說那今天別寫了，他們平時都如狼似虎催更就像催命似的，今天這種狀態就會覺得很暖心，再怎么著也得更新。

后來《絕世武魂》在掌閱獨家發表，大受讀者追捧，180萬讀者為這部作品點贊，在掌閱平臺上位居銷售榜第一。

“寫書之后，帶來的并不是名和利，因為接觸了更多的網絡作家發現月入十幾萬、幾十萬甚至百萬的都有，心態上從容了很多。”洛城東如是說。

碼字和搬磚一樣，也是個辛苦活，但是近幾年人們發現網絡作家的收入比傳統作家的收入高很多，比如說高居作家富豪榜首的唐家三少2016年版稅收入就有1.22億，天蠶土豆6000萬、我吃西紅柿5000萬……排在富豪榜前20位版稅收入都在1000萬以上。

強烈的寫作欲夾雜上物質上利益誘使許多年輕人紛紛投入到這個行業當中，一方面促進了網絡小說乃至是整個文化娛樂行業的蓬勃發展，也由于文化娛樂行業的發展，促進了網絡文學的繁榮，讓更多的人進入這個行業；但是另一方面，大量的新人進入使得整個行業的水平參差不齊。

“它大盤都好做了，整個盤子都大了，蛋糕大了，所有人都會變的好。”洛城東說。到現在洛城東說他現在有一個朋友都打算培養自己兒子成為網絡作家。

整個盤子做大了，問題也隨之而來，只見舊人笑，不見新人哭，大家只見頭部作者獲得大量財富收入，君不見，頭部作者朱門酒肉，大量新人仍可能食不果腹。

根據艾瑞咨詢的數據，2016年各平臺網絡作者之和已超過140萬，寫作經歷5年以內的占總量的66%。大神作者因為自帶流量，說白了自己就是一個IP，作品會平臺會給機會，而小白作者恐怕就很少有這個機會了。

洛城東說，2007年的時候看見某位網文作者年入百萬，這么高的收入，當時都嚇蒙了，他做夢都想平臺能和他簽一份合同，那樣每個月就有3000塊錢。

而更多的新人或者小白作者沒有簽約是幾乎沒有收入的，一般來說網絡作者的收入來自于讀者訂閱、平臺獎勵、讀者打賞：

（1）平臺按照字數支付薪資，一般是千字5分，會員千字3分，看一部電影一個小時至少得好幾十塊錢，但看一個小時小說最多就一兩塊錢；

（2）讀者打賞都是隨機的，和傳統作家閉門造車不同，網絡作者都會和讀者進行高頻互動，很多網絡作家整天“混群”，在群里陪聊，但有時候打賞也會是一筆非常可觀的收入；

（3）此外就是平臺方會給一定的激勵措施，比如說閱讀量排行榜靠前、全勤獎之類的，但這種往往不高。

掌閱簽約作者唐欣恬告訴文娛價值官，階層固化在網絡作家中已經非常明顯了，她自己從2005年左右開始寫小說，那時候有一點天分加上一點努力可能就寫出來了，日積月累，后來她的小說《裸婚》在紅袖添香上已經被閱讀了近120萬次，改編的同名電視劇《裸婚時代》一時間造成了萬人空巷的景象。

（唐欣恬，因為他的小說改編成《裸婚時代》而名噪一時，她說理科學不好，所以來寫小說。）

正常的社會階層應當是橄欖型，大神作者和小白作者都是少量，中間更多的是普通作者，但是唐欣恬說，網絡作者這個群體是明顯的金字塔型，頂端少量的是大神作者，最底層是大量的小白作者。

根據艾瑞咨詢數據顯示，在占據整個網絡文學90%的版權的閱文集團中，2016年五星大神作者占9.8%，二到四星普通作者占23.2%，一星及以下小白作者占67%。

“不能說好的作品很少，就是說新人好的作品能殺出重圍的很少，因為我覺得99.9%的好的新人和好的新人的作品都被淹沒了。”唐欣恬說，商業平臺會有自己商業上的考量，但是平臺不推，新人能得到的機會是很少的。

上一個20年瘋狂生長，下一個20年發大財？

如果從痞子蔡的《第一次親密接觸》火爆開始算，網絡文學已經走過了20年整，這20年我們的文化娛樂業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20年前，電視機和收音機是多數人的娛樂方式，20年后，移動互聯時代，電影、網大、網劇、手游、動畫、漫畫……已經形成了非常繁榮的文化娛樂市場。

首先是網絡小說內容經過20年發展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洛城東讀中學的時候，讀網絡小說還是“不務正業”的典型，受到老師和家長的強烈抵制，網絡小說中充斥著大量的“黃賭毒”因素，一些作者為了流量不擇手段。

如今，據文娛價值官了解，無論成績好壞，看網絡小說已經是中學生日常很重要的消遣，還有很多人愿意去看網絡小說改編的影視劇和購買周邊產品。洛城東說，早期大家的水平都沒有得到市場的檢驗，現在隨著時間的推移，好的作者越來越多，精品也會越來越多。

九江一中重點班某位高三同學告訴文娛價值官，好的網絡小說不但是一種娛樂，讀這種文字就是一種享受和學習，在心靈上也是一種鼓舞，給人一種正能量，它會激起心中的熱血，并將其轉化為現實生活的動力，比如說貓膩的《擇天記》、辰東的《完美世界》，在同學們之間都備受歡迎。

（在很多印象中，網絡小說仍是粗制濫造、黃賭毒的形象，是“學渣”才經常干的事，實際上顯然不是。）

窺一斑而知全豹，近年來由網絡小說改編的影視劇、游戲、動畫在市場上大受歡迎，《何以笙簫默》、《花千骨》、《瑯琊榜》到《羋月傳》等熱門電視劇全來自網絡小說，網友驚呼：熱門電視劇被網絡小說承包了！據媒體統計，2015年~2016年，網絡小說改編電視劇超過30部。

除了電視劇，還有《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悟空傳》、《鮫珠傳》、《微微一笑很傾城》等電影也是來源于網絡小說，《流氓高手》、《仙魔變》、《劍王朝》等作品已經或將被改編成游戲，還有動漫、漫畫等多種形式，網絡小說處在內容的源頭，加上互聯網表達手法多樣，網絡小說以后會面臨更多的選擇。

掌閱聯合創始人王良對文娛價值官說，現在的網絡文學從早期的野蠻生長已經變成了資本的高度介入，已經有了非常成熟的周邊配套，包括影視、游戲等，創作內容也從原來的無序變得有序，內容越來越精品化。

2016年中國網絡文學市場規模達到90億人民幣，日均更新文字量超過1.5億字，年上線作品超過100萬種，國內網站簽約作者達到250萬人，另有超過2000萬人在網上不定期創作。2016年，網絡文學整體市場規模達到90億元。

如果算上改編的影視劇、游戲等其他形式的市場，整個產業鏈的市場規模是無法想象的，王良說，現在已經形成比較好的市場環境，產業鏈也會反過來促進網絡文學的發展，而且未來傳統影視劇和網絡影視劇之間的邊界會越來越模糊，可能會整個影視劇都將是網絡文學的市場。

“這是一個大好的時代，是一個網絡小說的時代”洛城東說，“我認識一些朋友，甚至打算培養自己的孩子（寫網絡小說），因為這是一個發大財的機會”。

回望這20年互聯網，在中國已經長出了BAT三座大山，互聯網也改變了大家的衣食住行，而文化娛樂業中，互聯網才剛開始有了網大、網劇、網綜……并且出現融合傳統娛樂業的趨勢，作為內容的源頭，網絡文學將會面臨更多的機會。

但是毫無疑問，即便是BAT走來也是一路坎坷，機會伴隨著泡沫，抓住了就是機會，踩空了就是泡沫，即便坐穩了江山，BAT中的百度也險些旁落，網絡文學的風頭蓋過了傳統文學，早晚有一天，今天的網絡文學也會變成傳統文學。

來源：文娛價值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