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特幣就像人們腦海里的瑞士銀行,每次跨過邊界等于是身藏幾億的巨款過境 |硅谷3點鐘·智能合約之父Nick Szabo神聊會(上)區塊鏈
本訪談由數字游民生活方式設計教父TimFerriss和硅谷天使投資人NavalRavikant主持。三人從加密貨幣的基本定義聊開,談論了一系列區塊鏈相關的經典話題,包括密碼學、貨幣起源、智能合約、分布式賬本等等。
本訪談由數字游民生活方式設計教父Tim Ferriss和硅谷天使投資人Naval Ravikant主持。嘉賓Nick Szabo是加密貨幣領域的先驅,早在1994年提出了智能合約的概念,并在1998年設計創造了Bit Gold,被很多人認為是比特幣的前身。三人從加密貨幣的基本定義聊開,談論了一系列區塊鏈相關的經典話題,包括密碼學、貨幣起源、智能合約、分布式賬本等等。
神聊容易出金句,我們挑幾句看看:
1. 現代加密貨幣像比特幣和以太坊等等,是受到密碼學里的一個叫默克爾樹的結構保護,你可以想象它是被琥珀封存的飛蟲。
2. 每個區塊就像薄薄一層琥珀,而鏈有多長,琥珀層就有多厚。
3. 回到貨幣的起源,會發現這些貨幣的前身在繼承,傷害補償(像現代社會里打官司,不過沒有政府的法庭,大多通過戰爭討回公道),陪嫁禮等各種情境下被使用,它們的功能遠不止經濟學里交換媒介那一條。
4. 比特幣可能是人們口袋里或腦海中的瑞士銀行。
5. 金錢就是永不破滅的泡沫。
6. 這就是這個概念很瘋狂的地方,錢、信息、數學成了同一種東西。我可以用腦袋記住這些信息,每次跨過邊界等于是身藏幾億的巨款過境。
7. 干代碼就是基于計算機的編碼,而濕代碼是要人腦理解的,像那些像法律條文。
8. 你可以把智能合約的祖上想象成自動售賣機。
9. 發覺金子值錢不是因為金子有什么奇妙的屬性,而是因為它不可偽造的奢侈性(unforgeable costliness),因為它自然的信任最小化的稀缺性。
10. 礦工會是新的銀行家,密碼學家是新的美聯儲。
本文由橙皮書特別欄目【硅谷 3 點鐘】出品。硅谷 3 點鐘,只發布全球最有深度的區塊鏈訪談對話。
Nick Szabo怎么結識Naval Ravikant的?
Naval:我現在很多好友都是從Twitter上結交的。對我而言,想進行場有質量的對話就會上Twitter,因為這種機會在日常生活范圍里一般是找不到的。在Twitter上泡得久了,身邊就逐漸聚集起一群優秀而有思想的人。
當初我開始接觸加密貨幣、區塊鏈,在自己探索學習的過程中,不經意間發現了一個名為“Unenumerated(直譯為未列舉/明示)”的博客,過會Nick說不定可以解釋下這博客名的來歷。那博客的主題涉獵極廣,顯然是由一位博學多才的人創作的,我就進去仔細看了里面的內容。之后我就在Twitter上關注了作者Nick,轉了他幾條推文,有過若干段不超過160字的簡短的文字交流。這么一來一往,互相推來推去的就熟悉起來了。
我也一直關注Nick的文章,最近那篇有關社會可擴展性的讀完感覺太震撼了。我以為自己很懂加密貨幣,但那文章幫助我真正重新審視了自己現有認知的架構,升級了我的思維模式。Charlie Munger提出過不少思維模式,我從Nick那里至少又順來四、五個,除了Charlie Munger外大概就數他最多了。我在Twitter上發了些那篇文章的節選,然后就有人提議Nick和Naval做個Podcast。以上就是這次訪談的緣起。
什么是加密貨幣?
Nick:加密貨幣就像它的字面意思,是被加密保護了的貨幣。現代加密貨幣像比特幣和以太坊等等,是受到密碼學里的一個叫默克爾樹的結構保護,你可以想象它是被琥珀封存的飛蟲。如果你說:“我開槍射殺了肯尼迪總統。”然后經過默克爾樹,私匙簽名等一系列流程放到區塊鏈上,它就在那兒了。你就不能事后抵賴:“哦,我沒這么說過。”這種系統下就可以做類似“我給了某人多少比特幣”的聲明,廣播出去等若干個區塊產生間隔后(差不多是10分鐘生成一個區塊),要否認這筆交易或者反悔的難度就成指數倍增長。
Tim:最初為什么會對這方面產生興趣?
Nick:90年代我們有個叫“密碼朋克(Cypherpunks)”的小組,里面有Tim May、Eric Hughes、John Gilmore等等,其中有一部分政治動機的。Tim May想造網絡世界的高爾特峽谷,像安·蘭德小說《阿特拉斯聳聳肩》里那個創造者和企業家的世外桃源。在書里當然只是幻想設定,Tim認為當時密碼學發展已經可以將其變為現實。我基本同意,但覺得還是需要解決合約執行,財產保護之類的問題。然后我們就開始研究怎么用計算機科學在網絡空間里保護交易的進行。
說起密碼學,一般人腦海里的第一反應大概是二戰電影里出現的恩尼格瑪(Enigma)密碼機之類。到底什么是密碼學? Nick:密碼學的出現原本就是為了守住秘密不被人知道,電影里的納粹當然沒成功。他們密碼不夠強,最后被圖靈破解了,英國人就拿到了情報。類似比特幣里用的現代加密方法就要強很多,終結納粹密碼的那種暴力破解法基本不管用,對此大可放心。當然還有別的破解方法,比如盜取別人的私鑰。
Naval:密碼學可以說是用數學原理保護秘密吧。許多數學領域的突破促進了密碼學發展,但理解密碼學的關鍵之一是單向哈希函數加密的概念。
簡單來說,如果讓一組數據通過這個特殊的函數進行數學變換,另一頭出來的結果將很難反過來推導出原始數據,所以說是單向的。以前,如果我要發一些加密信息,我和信息接收者都要有同樣的密匙。我先用手上的密匙加密信息發給對方,對方收到后可以用同樣的密匙解密得到信息。但是我怎么知道你有的密匙是哪一個?要用什么方式加密?另外,無論是誰截取了密匙就能得到所有信息,因為同一密匙既可以加密又可以解密,所以我們又面臨密匙本身傳送的安全問題。
之后就有了這樣一個創舉:把密匙分成公匙和私匙。留在手頭的私匙是可以進行加密解密的,而別人可以用公匙為你加密,但不能解密。具體細節可能就不是這次訪談覆蓋的內容了,不過值得花點時間去研究下哈希函數、公匙私匙,因為它們是密碼學的重要基石。看上去很復雜,實際上沒那么可怕。我覺得這是要在現代科技領域立足必備的思維模式之一。
回過頭來看加密貨幣,其實它是在用單向哈希函數來做類似“我給了Tim10美元”的聲明。傳統模式下,我們需要銀行之類的權威機構驗證交易。加密貨幣的一個巨大優勢在于,我們再也不需要這可信任的第三方了,驗證過程可以在云端的分布式網絡上完成。照Nick的說法,這是“可信任計算的黎明”,我覺得說的很好,這里引用一下。
在此之前,計算機是不受信任的,哪怕我用計算機轉賬給你,實際上還是依賴銀行、Visa和其他媒介。但計算機和代碼,尤其那些在云端自行運作的系統,其實可以脫離線下的實體機構來保證這些操作的執行。加密貨幣就是計算機原生的貨幣系統,一切操作都在計算機上完成,不再需要受信任的第三方機構來核實。
什么是區塊鏈?
Naval:之前那個蟲珀的比喻很形象。一開始飛蟲只是被很淺的一層琥珀包圍,隨著時間推移越積越厚。你看到一大塊琥珀的時候,就知道已過了很長的時間了。區塊鏈就是一連串區塊,每個區塊都是世界各地的計算機基于密碼學原理完成大量計算后打包的,很難重新拆開。所以每個區塊就像薄薄一層琥珀,而鏈有多長,琥珀層就有多厚。所以你可以確信,任何深埋在層層區塊琥珀下的信息是從數學、密碼學和經濟角度不可能被撤銷的。好像不該用“不可能”這詞,密碼學里總要加個“幾乎”。
金錢的定義和歷史
Naval:我想從這個問題講起:什么是金錢?我們多次提及貨幣,金錢,人們總談論黃金和價值存儲。Nick創造了Bit Gold,有些人認為是比特幣誕生的重要基礎,比特幣有自己的突破,但也是站在了Bit Gold這巨人的肩膀上。Nick還創造了“智能合約”及其背后的概念和理論,在很多以太坊之類的加密貨幣里都可以見到。這話題很復雜,還是從什么是金錢開始吧。如果你跑上大街問十個路人,估計會得到十個答案,所以要先把這定義明確下來。
Nick:比如律師和經濟學家的答復就完全不一樣。律師大概會說什么國家官方發行的才是貨幣,像比特幣,黃金什么不是國家發行的法律意義上不算。經濟學家一般說是交換媒介,相比之下是個更寬泛的定義。不過這背后假設,只有人們交換什么東西時做的交易才有意義,在現代經濟體系下這假設還是蠻合理的。
但是回到貨幣的起源,會發現這些貨幣的前身——我一般稱為收藏品(collectibles)——在繼承,傷害補償(像現代社會里打官司,不過沒有政府的法庭,大多通過戰爭討回公道),陪嫁禮等各種情境下被使用,它們的功能遠不止經濟學里交換媒介那一條。比如猶洛克( Yurok )印第安人收集貝殼,把它們看得可重了,還在手臂上紋身記錄貝殼的長度,根據稀有程度判定的價值是多少。他們會在財產繼承,傷害補償的情境下使用貝殼。
Naval:一般大家比較認可的理論里,人類使用金錢的歷史不過幾千年。根據Nick對金錢起源的研究來看可能有幾十萬年。
Nick:幾十萬年前達爾文式適者生存的世界里,為什么人們還有閑情雅趣弄什么貝殼項鏈裝飾算是個未解之謎。那些卻是考古遺跡里最常見的文物。
Naval:對比先前經濟學里交換媒介的定義,考古記錄里發現金錢有更多價值存儲的成分。即使沒有交換其他東西,也想要留下什么來保留價值。你可能不會囤面包,石頭,房子什么,因為操作起來不太實際。另外它也是種價值尺度,一個通用的衡量標準,我總不能說一輛車等于多少面包吧。金錢包含了上面所有提到的功能。
有些人不看好加密貨幣,給出原因是比特幣不能買東西。或許現在比特幣的確沒有能行使交換媒介的功能,但它可能有儲值之類別的功能。它可能是人們口袋里或腦海中的瑞士銀行,或者是類似塞浦路斯銀行危機的一種防范措施。 在我的圈子里,有很多人把比特幣和法幣放在同等地位,接受用比特幣來結算。聽上去是有點虛無縹緲,像泡沫一樣,僅僅因為很多人相信它是錢你就跟著說它是錢。
有個說法我很喜歡:金錢就是永不破滅的泡沫。如果郁金香的泡沫沒有破滅,那我們今天還是會繼續用郁金香交易的。當然郁金香作為貨幣實在不方便,儲存、運輸、分割都是問題。加密貨幣則完全相反,它易于儲存、運輸、分割,很多方面成本更低,甚至比其他任何形式的貨幣、黃金和商品都強。
是什么賦予加密貨幣以價值?
Nick:最關鍵的就是稀缺性了。如果出現通脹,你手上那份的價值就要降低。其他的像儲存、運輸的便捷程度和安全性也有關系。比特幣這些方面都有優勢,你可以很輕松地和世界各地的人交易。用硬件錢包的話安全性也有保障。普通的計算機不太安全,可能會中病毒被攻擊。區塊鏈用分布式系統就比某一臺計算機要安全。硬件錢包是像USB一樣的,自己有芯片,比特幣的密匙就存在上面,而不是電腦上。
Naval:保存比特幣的方式很多,你當然可以存在電腦上,但是電腦一般有網絡連接,有安全隱患。你也可以放在交易平臺上,基本等于把信任交付給了的不受監管的銀行。你可以用硬件錢包這種專門的設備。你可以寫在一張紙上放在銀行里。這就是這個概念很瘋狂的地方,錢、信息、數學成了同一種東西。在比特幣的世界,我寫下我的密匙和錢包地址,放在保險箱里,就是冷儲存了。我可以用腦袋記住這些信息,每次跨過邊界等于是身藏幾億的巨款過境。真的是很強大很神奇的概念。
比特幣計算機、賬本和智能合約 Naval:你可以抽象地想象比特幣是在一個區塊鏈計算機上運行的。話又說回來,像“什么是比特幣”,“什么是區塊鏈”,“什么是區塊鏈計算機”這種根本問題,每個人給的答案都不同。這些都是新生事物,是抽象的概念和設想,很難講清楚。比特幣之于計算機,幾乎像物理學界量子力學的翻版,一出來很多圈內人都凌亂了。
Tim:和量子力學一樣,又有很多new age、嬉皮士,雖然是出于一片好意,完全將其曲解用在不合適的地方。我覺得加密貨幣可能也會面對類似的問題。
Naval:這就是理解的層次不同吧,像我不會用默克爾樹寫代碼,給我個比特幣區塊我也不會分析。從某種程度上我也像那些new age、嬉皮士,在嘗試著去理解。但我覺得有必要了解下什么是區塊鏈計算機,它怎么使比特幣成為可能的。
Nick:先把這問題放一下,我想提一下有個我們之前沒講到的重要概念,也就是分布在世界各個角落的完整節點和節點上的副本 。節點可以是筆記本電腦或是更大型的機器,這些世界各地成千上萬的節點都可以對賬本的準確性進行完全驗證,所以這可以說是加密貨幣最安全的運作方式了。
Naval:比方說我給了Tim10刀,Tim給了Nick10刀,原先是要白紙黑字留下記錄,或者遠古時代用貝殼衡量計數。比特幣里用的叫賬本,我們可以在上面添一條“Naval轉走10刀給Tim,Tim轉10刀給Nick”,問題是誰來保證賬本的正確性?會不會出現假賬?歷史上這是中央銀行的職責,或者靠紙幣上的序列號驗證。比特幣對這問題的答案特別瘋狂,不過還挺管用,那就是每一個人都有一份賬本。任何一個比特幣網絡中的節點都保存一份完整的賬本,記錄了自比特幣誕生之初到現在所有的交易。人們可以在自己家里運行節點,這也證明了現代計算機的存儲和計算能力。所有這些計算機共同運作,互相核實手上賬本是否一致;如果有不同的版本,哪個才是正確的。然后就有區塊鏈、密碼學參與進來了。
Nick:除了數據本身和密碼學保護的正確性被復制之外,還有代碼、計算機程序。智能合約的第二個定義里,這些節點上被復制運行的代碼可以完成些簡單操作。比如,在比特幣基礎上設立智能合約,要求得到若干個簽名才給出許可。
Tim:所以智能合約本質上把原本靠人完成的操作寫進了程序里,這樣就不用倫理、標準約束來保證可靠的行為,這樣理解可以嗎?
Nick:對,合約里有一部分條約通常會和經濟掛鉤,但不是百分之百。這些條約有明確的邏輯結構,可以轉化成代碼放在區塊鏈上,這樣合約的執行力就有保障了。在阿爾巴尼亞的人也可以和津巴布韋通人過數學、邏輯和代碼直接締結智能合約,不需要經過阿爾巴尼亞或者津巴布韋權威。
Tim:這就牽涉到你說的“干代碼”和“濕代碼”了。干代碼就是基于計算機的編碼,而濕代碼是要人腦理解的,像那些像法律條文,在阿爾巴尼亞律師和津巴布韋律師的腦袋里,有著更流動的形態。
Nick:嗯在我看來那些法律條文像是只能在律師腦袋里運行的程序,普通人運行不了。
Tim:你怎么會對合約那么感興趣的?
Nick:有點自由意志主義意識形態的影響吧,也是因為法學院最基本的概念。財產法和合同法是現代商業社會的兩大基石,我很好奇怎么把這些移植到網絡空間。
Tim:我碰到過很多有JD(法學博士)加MBA的人,或者JD加PhD的,很少看到JD和計算機科學的組合,還是自由意志主義者。不妨談談這兩個學位的由來?
Nick:法學學位是因為,單單從計算機科學的角度做智能合約,難免和現實脫節。
Tim:原來是這樣,先學了計算機科學的……
Nick:恩,要學習下濕代碼。
Tim:哈哈有意思。既然會用電腦了,就順帶看看算盤怎么使吧。好,很有型。
Naval:Nick不但提出了智能合約的概念,還發展了背后的理論。智能合約就是把濕代碼轉換成干代碼在區塊鏈上執行,這樣就不能篡改。過一段時間后,我們之間的合約就像困在琥珀里的蟲子。最簡單的智能合約就是,我給你錢,你得到錢。這合約很容易履行,當然也做出可以很復雜的。
Tim:合約就是承諾和承諾的履行實實踐,或是有更簡單的解釋?說起合約我總想起各種條款,終止,仲裁什么的。
Nick:你可以把智能合約的祖上想象成自動售賣機。你選擇要購買一罐汽水,投了25美分進來,我就要找你一個10美分硬幣和一個5美分硬幣,還要把你點的汽水投放下來。要是把它寫進合同里大概是這么個鬼樣子:如果甲方投入一枚價值25美分的硬幣,且售賣機內置傳感器驗證已收到大于或等于所選貨品價格的款項,則乙方要如何如何……自動售賣機所做的最主要的兩件事就是驗證行為(有沒有付錢),并自動執行操作(給出找零和貨物),這也是智能合約的基本功能。
大多數能通過代碼寫進智能合約的與付款和金融有關,像抵押、期貨什么。此外,智能合約里邊也有原本是濕代碼的成分,沒人知道如何用電腦驗證,這些可以通過引入仲裁,多重簽名等需要人為操作的步驟實現。比方說房產交易里的第三方托管負責確保合約里所有條目完成后再釋放抵押,這里邊涉及驗房什么的暫時不能在線上自動驗證。
Naval:還可以借助智能合約“上鏈”,就是所有錢,抵押物,有關數據能進電腦的都放上去。現在有很多做這種項目還蠻有意思的。
“肥協議,瘦應用”
Naval:比特幣,以太坊和其他加密貨幣所帶來的是一套新的協議。協議是計算機之間交換信息遵循的準則,比如我們之間的交流,使用英語,說話時要有停頓,要給對方發言的機會,一開始要打個招呼,這些都是協議的一部分。在網上常見的有TCP/IP、HTTP、SMTP。每次你的電子郵件從一個服務器發到另一個服務器都是用了SMTP,即簡單郵件傳輸協議。這些協議是互聯網的基礎。
在互聯網初期有這樣的假設:既然帶寬、服務器、硬件都很便宜,就免干脆免費吧,發送和接受數據包都不用付錢。然而這些假設正在分崩離析。比如阻斷服務攻擊,就是你的電腦想要我電腦的資源被拒絕了,然后你覺得反正不產生費用就不斷發請求,我這邊就會被淹沒。垃圾郵件是另一個例子,我不耗一分錢可以給你發無數封垃圾郵件,但這會消耗你的精力。所以這些協議的免費假設越來越不實際了。
這種假設在牽扯到錢的協議上更加行不通,所以我們需要一套協議來反映資源的稀缺性并分配這些資源。加密貨幣和區塊鏈用“肥協議”交換稀缺資源,并把數據保留在協議層。有兩個關鍵點:其一是由代幣控制的稀缺性。在比特幣協議里稀缺性指的就是比特幣本身有限的數量。其二是放在區塊鏈上的數據。比如我寫了篇文章,用哈希函數加密了放在區塊鏈上證明是我寫的,然后它就像琥珀里的蟲子被區塊鏈的價值保護了起來,別人沒法改動。這些新的“肥協議”和原來很不一樣,可能會催生出我們沒見過的新的互聯網。這就是有關“肥協議”的中心內容。
Tim:這篇Joel Monegro寫的有關“肥協議”的文章里還提到很有意思的一點,就是HTTP這些“瘦協議”本身必要但沒有什么價值,他們被當大眾當做純粹的工具,而在此之上的應用服務,像Google、Facebook卻價值幾百幾千億。對比之下,比特幣現在市值百億,建立在上面的公司最大也只是幾億的,完全相反。
Naval:是的,價值大部分被留在“肥協議”里。推薦大家都讀下Joel Monegro這篇,他寫很得好。文章里論證了,正因為這些協議保存了有關身份和其他方面的數據,那些應用就沒有那么大權限,你也不會被應用困住。價值主要是以代幣的形式在協議里體現。
Tim:這是不是意味著人們會受激勵不斷造出更多不同種類的加密貨幣自己囤著?
Naval:這恰恰是正在發生的,我幾年前寫過篇文章叫“比特幣模式下的眾籌”,說應用會發行各自的“應用幣”(Appcoin),而不是滿大街找風投。這些應用幣和代幣掛鉤,被用來向大眾集資,這基本就是現在的ICO,首次代幣發行。現在鋪天蓋地都是,很多泡沫,有的都不受控制了。一些應用協議的確有發幣的需要,用比特幣不行,但大多數開發者只是被利益驅使,想要捕捉價值。這的確是一個很有趣、前所未有的開源軟件和協議的融資的方式。
泡沫是壞事嗎?
Tim:很多人腦海中泡沫百害無一利,今天頭一回看到反對意見,說泡沫破滅后,人們在一地雞毛里才更有干勁,有動力去創造新的服務和應用,把失去的再拿回來,從而保留了長期的生命力。我之前沒有從這角度想過。
Nick:一定程度上,很多泡沫是不可避免的,未來總是不確定的。
Naval:尤其是在反思內省性質的,我是說那些預測可能會改變結果的產業。一個極端的例子就是預測某人死亡的市場,如果有足夠的錢在上面就變成了暗殺市場。泡沫是任何涉及網絡效應的系統與生俱來的一部分。金錢就是終極的網絡效應。我接受美元作為錢,只因為你也認美元是錢。假如明天我們都相信郁金香有價值,就會改用郁金香交易。如果我相信你會把某樣東西當成錢,我就會投資金進去;大家都這么覺得,全跑來摻一腳,泡沫就產生了。像Nick說的,未來是不確定的。有時候我們會判斷錯誤,偶爾要退后一步,就會有能量釋放。
幾年前我看到這么個說法:隨著股票市場越來越高效,波動只會變得越來越大,因為對信息變化的反應速率加快了。比方說現在中國有個大型的鐵路項目,連帶的會有政治變動,中國期貨市場波動,美國股票市場下跌等一連串事件,電腦吸越來越快地收那些信息,推斷可能的結果,所以市場波動也更劇烈。未來我們應該會看到泡沫來得更快,破得也快,有大有小。未來一切可以預測、順風順水不過是人的幻想。
人們對加密貨幣或比特幣最常見的誤解是什么?
Nick:有個技術安全參數叫區塊大小,一般人怎么理解的我不太清楚。有一群人覺得這只是個人為設定的障礙,限制了比特幣每秒交易的次數。它的職能是保護網絡不被人們的交易量淹沒,因為交易記錄太多、不斷累積的話,剛才說的完整節點處理不了。
Naval:如果每臺電腦都要有一份完整的交易記錄,就不能有無數交易一起砸過來,這要爆炸的。如果交易數量持續飛漲,能繼續運行程序的計算機就會越來越少,那誰負責信息安全呢?最初有幾百萬臺電腦,一點點縮水到幾十萬、幾千臺,最后只有五個人可以保留完整的記錄,那和中央銀行就沒差別了。人們的爭議就是,要不要抬高上限允許更多交易,因為大家都想用比特幣買星巴克去,或者只允許高額交易,保證節點多樣性。
Nick:這不應該是個公開爭論的議題,就好像不會有人提議說來投個票吧,要不要把石墨慢化反應堆里的石墨拿掉?石墨有它的作用,要防止反應堆溫度過高熔化,這類事情還是交給工程師決定比較妥當吧。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總有一群人想把石墨抽掉,讓反應全速進行。
Naval:這也是比特幣面臨的一個問題,因為很多人持有一點點比特幣,覺得什么都和切身利益相關,發表各自的意見,互相爭得面紅耳赤。Nick有條推文講得好,毀掉你對比特幣的投資的最好方式,就是聚集一群互聯網暴民去重新設計比特幣。現在還真有點這勢頭。
Tim:在我們開始錄音前,你說你從沒見過那么多科研工作者不顧形象互撕的場面。
Naval:是的,現在最鬧騰的是關于川普的推文,不過談起政治一直都比較容易激動,接下來就輪到區塊鏈了。經常有康奈爾、馬里蘭州大學等高等學府里的博士互懟,言辭激烈,職責對方道德操守,說人家是“噴子”,他們各成一派,有自己的支持者。
Tim:很多人都聽過這句話:“人的忠誠度取決于選擇的多少”。用在這里就是:人的文明程度取決于背后利益多少。
Naval:利益就是一切,像Charlie Munger說的,“說服別人要訴諸利益而非理性”。回頭看比特幣的設計,它的精妙之處恰恰在于背后的博弈論激勵機制。
是什么讓比特幣與眾不同?
Nick:可以從多個方面去看這個問題。在最重要的、最基本的計算機科學層面,我們證明了要成功攻擊這個系統,實現雙重支付等欺詐操作需要至少51%算力/哈希率。
Naval:就是任何篡改賬本的行為對吧,其實大部分是沒法改動的。還記得琥珀飛蟲的比喻里,一旦一筆交易完成且被記錄,回過頭來再改就幾乎不可能了。不過在新一層琥珀覆蓋上去的過程中,還是可能有人使壞的。有個常見的誤解就是,如果擁有系統內51%計算機的比特幣礦工們(就像金礦工挖金子,比特幣礦工“挖”比特幣,他們實際做的工作就是覆上一層層琥珀)串通勾結好,他們就可以回過來修改賬本歷史。事實上他們不能改動現有的賬本,但他們可以對正在進行的交易做手腳。不好意思打岔了。
Nick:這是計算機科學方面的一個局限性。此外,軟件升級可能會改動更多的規定。這兩件事,尤其是軟件升級,會弄得比較政治化。
Bit Gold、比特幣和工作量證明
Nick:Bit Gold是受到金錢起源系列研究的啟發。以前的紙幣(比如銀票)和今天的鈔票 一樣,也算“狐假虎威”,讓人相信它依然是很值錢的東西,而不是廢紙一張。不過那時候去柜面換出來的是真金白銀,現在就只認美聯儲一張紙。
Naval:都是郁金香,綠油油的、熨壓平整的郁金香。最早是貝殼、金子,然后是金本位制貨幣,現在法定貨幣背后就什么也沒有了。
Nick:造幣本身很方便,PayPal、DigiCash什么基本都在做這種中心權威發行的、基于信任的貨幣 。但是我不滿足于此,因為我希望最終柜面上換來的是種“信任最小化”的東西。全世界都認為金子是值錢的,回到那些原始部落里,金子、貝殼什么依然是通用的,跑去隔壁村子他們也都接受。他們不會要你什么IOU(借條),你們交情沒鐵道可以并肩上戰場的程度,但他們會收貝殼、銅串珠、金串珠。話說最早的金制物件是串珠,這是金屬早期最重要的用途,不是刀子武器等等。所以我就研究怎么把這種“信任最小化”的特性復制到網絡空間。
一番研究下來,發覺金子值錢不是因為金子有什么奇妙的屬性,而是因為它不可偽造的奢侈性(unforgeable costliness),因為它自然的信任最小化的稀缺性,即你不需要相信任何人去保證這種稀缺性。我嘗試通過工作量證明(PoF)、Adam Back的哈希現金(hashcash)將其再現。工作量證明就是用計算機解數學題,從計算機科學的理論我們知道一道題要花多久才能得到答案。不過問題是能通過改進硬件提高解題速度,所以有人為此設計專門的設備。
Naval:覆上琥珀需要投入真正的資源才能做到。系統的稀缺性從有實際花費的算力中產生,因而在比特幣系統里貢獻的算力越多,你的選票就越重要。怎么知道你的算力是提供給比特幣系統,還是隨意瀏覽網頁消耗的?這通過數學函數證明。比特幣網絡算法給出那些謎題,如果計算機解出來了,等于證明它為了解題投入了一定財力、時間、能源、計算力,然后就有機會投票決定賬本的設計發展,并得到比特幣回報。這就是礦工做的,用電腦完成工作保證網絡安全,然后提交證明得到發行的新幣。
Nick:中本聰的創新就是把工作量證明用在了保障系統安全上,當然中本聰是何方神圣沒人知道。
Naval:比特幣基于Nick、Hal Finney和其他計算機科學家的成果被創造出來,中本聰完成了理論的現實呈現。Nick你有Bit Gold的理論設計,但可能沒辦法真的把它造出來。
Nick:我也是正兒八經的程序員,不過的確我沒有寫代碼造Bit Gold,就只有一個設計。
Naval:所以比特幣的創造者好像是行家里手,并且了完美地隱藏身份,用中本聰這化名進行發表。
Nick:我再補充點關于Bit Gold的內容。有個防止飛機因電腦崩潰發生事故的協議:在飛機不同的位置放置若干芯片,它們互相傳遞信息,如果有沖突的話就投票,得票多的被采用作正確的信息。這在數學上被證明是給定條件下(已知芯片數量等等)的最優模式,叫做“拜占庭共識”。我將它套用在復制賬本和數據的過程里,結合默克爾樹,交易歷史等等。互聯網不像飛機,數不清大家各有多少芯片,可能會有人打腫臉充胖子,明明只有一個卻說自己有100個芯片。中本聰的創新又往前走了一大步,用工作量證明來保證系統安全。支持哪個選項的哈希率最高,就認定哪個,當然這有51%算力的限制,所以有51%算力攻擊的說法。
Naval:基本就是算出一題有一張選一票。比特幣網絡是由世界各地的計算機構成的,它們一起創造出這共有的區塊鏈計算機。選票與貢獻的CPU資源成比例,他們投票選出哪個是有效的交易,然后這筆交易被封存在琥珀里。一些像你說的嬉皮士那樣的人會提出這樣的反對意見,你消耗了這么多電力這么多網絡資源,因為那些電腦要不停的互相傳送信息、發布廣播,太浪費了!很多人都持類似的觀點,甚至我也一度這么想過:好吧,有朝一日說不定會有人想出比工作量證明更好的機制,權益證明(PoS)或者其他什么。
社會可擴展性
Nick:如果把人類的能力在圖表上畫出來,它基本就是一條平著的橫線。10萬年前腦容量和現在也差不多,智商沒出現過大變化,就一點點弗林效應。另一方面,計算機很多性能過幾年就翻一倍,內存、CPU、帶寬等等。你可以對未來做很多不同猜想,我覺得以后會有大量剩余資源。電腦處理一些問題的能力可能是人的一千、一百萬倍,然而我們還是保留了臃腫的官僚機構用老方法辦事。能不能做個交換呢?計算機科學家和工程師通常想方設法優化系統,讓它越來越高效。可不可以倒過來,犧牲系統效率換取其他能力,即使這樣有不小的消耗?比如讓阿爾巴尼亞人不經過受信任的權威中介給津巴布韋人付款。比特幣就是這樣的一個例子。
Naval:再回過來點,是什么把人類和其他動物區別開來?我們是社會性的,而且這社會性跨越了基因的界限。150個尼安德特人一同上戰場,因為他們基因上有關聯;1500個智人一起上戰場,可能只是因為抽象的基督教信仰,而且他們可以把故事傳遞開。比特幣帶動的社會可擴展性讓相互不認識,不信任的人們進行安全的交易,他們可能都不知道對方的真實身份或所在地。而且不只金錢交易,還有復雜的合約,任何可以想到的只要能編入代碼,就好通過這計算機完成。雖然它緩慢、效率低,但是可以淘汰過程里一層層官僚和收“買路費”的人。
Tim:所以可以突破150人的鄧巴數是吧?
Naval:對,就是用計算可擴展性來換社會可擴展性。
Tim:我想引用下Nick的一句話:“受信任的第三方是安全漏洞。”為什么做這個交換,允許低效率?區塊鏈計算機與網絡服務器相比緩慢且昂貴,據粗略估計要慢且貴一萬倍。但是區塊鏈計算機上的應用對安全性和可靠性有較高的要求,即使效率底下、有硬件運行成本,和太高的風險權衡后依然是可以接受的。
Nick:我們累積的剩余硬件資源,最近才開始利用起來。可以拿來做工作量證明這種要消耗計算資源的安全協議,也可以用來保留副本。雖然不是特別大量的剩余,但是有足夠容量、空間、帶寬去復制幾千幾萬份小的交易信息放到世界各個角落,這樣就創造出了琥珀昆蟲的效果。
Naval:社會可擴展性在文章中的定義大概是這樣,一項技術的社會可擴展性多高,一方面就看使用人數多少。美元大概是世界上流通最廣的貨幣了,日常生活中使用的人數可能就十億。比特幣如果被普通大眾接受,理論上可以任何人使用,只要有網絡就行,而現在網絡很普及了,所以它的可擴展性就更高。
政府或其他組織有沒有可能管制比特幣和其他加密貨幣?
Nick:因為世界各地有那么多份完整記錄的副本,消滅一部分還是可以在很多其他地方找到所有歷史記錄,所以要管理起來還挺難。比較容易的切入點是法幣和加密貨幣兌換的環節,這些一般在交易所進行,一把抓起來方便。交易所安全性也不太有保障,“受信任的第三方是安全漏洞”,這也是大多數偷竊,黑客攻擊出現的地方。
Naval:交易所就像銀行,是監管者和小偷的蜜罐。除了交易所,也有通過同城活動交易的,約好在哪里見面用現金換比特幣,那種分散交易的量也增加了不少。Bram Cohen發明的bt下載,占了四分之一甚至一半的總網絡流量,政府也曾嘗試關停。我不認為政府能關了比特幣,而且那些敞開雙臂迎接加密貨幣的政府會從中得到很多的。我把比特幣稱為“錢聯網(Internet of money)”,它深深根植于網絡的運作。假如美國決定滅了它,禁止加密貨幣,這就好像說要禁了HTTP,基本就是對準自己腦門開槍的行為。現在已經有一部分項目跑去瑞士、直布羅陀做ICO,一些項目組離開美國,尤其是紐約這些監管更嚴的地方。這就是把創新力給逼走了。
Tim:對紐約來說,有什么動機去支持,或者至少不干涉這種新技術?
Naval:就像互聯網的出現帶來了Netflix、Spotify,改變了好萊塢的格局。出版業的地位被Facebook、Twitter撼動。互聯網也會從本質上改變金融界,我個人認為新的金融業最終會在智能合約、加密貨幣相關的創新領域落腳,這當然不是什么投資建議啊。我覺得新技術可能取代很多金融基建,如果紐約要下驅逐令,那它以后可能不再會是金融中心了。每次去紐約都覺得很歡樂,看著高樓林立,西裝革履的人們,我心里清楚,20年內他們90%都會被淘汰。我現在不會考慮進入投行,因為哪些工作都會自動化,商業銀行也是。銀行家就是上一代的礦工,他們保證貨幣安全得到報酬。美聯儲要發貨幣先經過銀行,銀行自己會拿走一部分,把剩下的分給其他人。礦工會是新的銀行家,密碼學家是新的美聯儲,所有人都可以是新機構的擁有者。
人們擔心貨幣貶值的時候會關注黃金。在加密貨幣世界有類似的規律嗎? Naval:比特幣的確是一種價值儲值,它總量只有2100萬,這在協議里定死了,一個也不會多。還有好多比特幣已經被遺失了。有人為了保證安全造了一大串復雜的密碼,結果自己弄丟了密匙。也有存在電腦上,不把小心電腦處理掉了,翻遍垃圾堆要把價值1萬比特幣的破電腦找回來。
Nick:所以最好有硬件錢包做備份,密匙就不容易被盜或遺失。
Naval:比特幣是數字黃金,像我兒子那輩成長過程中會一直有黃金,也有比特幣。
Tim:有沒有可能比特幣離我們越來越遠,到你兒子那輩就見不到了嗎?
Naval:比特幣本身的未來可能有點艱難,因為它面臨著治理問題。其他加密貨幣如以太坊等等,可能會取代它的地位。但是區塊鏈計算機這概念的消失,就好像說互聯網會隕落,有點難以想象。這項技術太根本了,如果有什么數學突破可以把瓦解現有的加密機制,商業互聯網也會一起下水。我覺得未來區塊鏈計算機會在流通貨幣、價值儲存、合同法、任何金融工具、預測市場等方面占主導。我的孩子以后會選擇Bit Gold演化的數字黃金,而非實物黃金。
(哇,終于讀完了。。居然還有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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